五十年前,妖怪为争夺四魂之玉,利用强盗鬼蜘蛛的执念,诞生出一个全新的灵魂——奈落。
这幅身体由无数妖怪组成,意识构造极为混乱,为了掌控它,奈落费了不少心思。
幸好,妖怪们在四魂之玉上达到高度统一,尚且可以应付。
麻烦反而是毫不起眼的人类,鬼蜘蛛。
奈落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他的执念吸引了这么多妖怪?
他翻遍了鬼蜘蛛的记忆,在他的内心深处见到那人。
那如神明一般、划破天地的一刀,那个从鱼腹中将他救下,为他疗伤,赠他狒狒皮取暖的人。
鬼蜘蛛幼时所得的温暖,竟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妖怪。
奈落捂着心脏,它在掌下蓬勃跳动,生出裂缝。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鬼蜘蛛见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反反复复的观看这段记忆,他试着从银发妖怪的表情和行为,去揣摩她的脾气性格,她的喜好憎恶。
真是讽刺,一个完美的妖怪,唯一的缺点竟是如人类一般的感情。
只有不入流的小妖怪会抱团取暖,当时奈落刚刚诞生,其实不堪一击。
可他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她。
出现在明烛面前的时候,他在赌。
赌鬼蜘蛛那点微薄的情谊,赌她这样骄傲的妖怪,不会对弱小动手。
他赌赢了。
明烛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奈落好几次察觉到她凛冽的杀意,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她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做超出底线的事情。
奈落虽然对鬼蜘蛛不屑一顾,却不得不承认,装可怜是个好办法。
想要骗过她,首先要骗过自己。
将恶意和邪气藏起来,扮成一个善良友好的可怜妖怪,对他来说非常容易。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好像和普通妖怪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后来,四魂之玉妄图杀死守护玉的巫女,被桔梗带走消失于世间。
那个银发碧眼的妖怪为她人换骨奄奄一息,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她说:“奈落啊,把我……吃掉吧。”
那是奈落妖生第一次感到无望。
他以为自己被接纳了,他以为在她心里,自己起码有一点分量,其实根本没有。
她为了别人抛弃了他……
他也根本就无法救她。
血腥味萦绕鼻尖,怀里妖怪的心跳趋近于无。
他将人吞进肚子里,却根本舍不得消化。
【吃掉她,就是他的东西了。】
这个想法突兀的闯进奈落的脑海,他作为妖怪的结合体,阴差阳错的为明烛维持住了这一点生机。
暮霭沉沉,夜幕降临,银龙盘踞在身体内部与世隔绝的地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奈落试着将自己的一部分放进她的后背,马上被排斥腐蚀成灰。
后来他依靠蛊毒之术变强,终于可以短暂的唤醒明烛。
为了鬼蜘蛛的执念,他决定试一试。
美丽的女人静静躺在和室中,奈落拾起一缕银发,冰凉顺滑。
奈落想,或许他可以更贪心一点?
传说妖怪浴场的老板娘有特殊本领,可以为妖怪抹去痛苦的记忆。
奈落半妖之身,被拒绝了好几次。他在地狱三头犬的嘴下,半真半假的说着面目全非的谎言,最后用十筐黄金打动了老板娘的心。
明烛会忘记那些前尘旧事,只记得他。
过去的明烛拒人千里,而没有记忆的明烛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她会因秋千荡高开怀大笑,也会哄人对他撒娇,更会耍赖假哭骗他喝苦药。
这些生动的表情,奈落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
望着她安安静静沉睡的侧脸,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留她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
理智终于占据上风,他不是鬼蜘蛛,他是奈落,怎么能沉溺其中!
这颗人类的爱慕之心给他带来了太多困扰,他无法对明烛动手,所以将人放在身边,控制她,困住她。
奈落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等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明烛之时,就说明他摆脱了鬼蜘蛛的执念。
她现在只能靠着他的力量活下去,只要奈落想,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她。
奈落反而被恢复记忆的明烛杀了一次又一次。
他在温泉边质问,为什么要离开他?是他不够好吗?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除了自由。
可她要的只有自由。
连带着他看神乐也不顺眼起来。
为什么分离了鬼蜘蛛,他还是下不了手?
难道,他奈落,也是爱着明烛的吗?
奈落不懂什么是爱,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
他逃避,甚至是排斥自己的爱。他恨自己被爱控制,想要割舍这份情感。
【抛弃这颗心脏吧】
【你将得到新生。】
四魂之玉说得对,感情会让人变得懦弱。
“我也……不需要无用的感情。”
奈落做到了,他利用四魂之玉造就了更强大的身体,心脏分离,抛却的爱慕堆叠成山。
前几日她对着花做的傀儡笑意吟吟,如今在他新组成的怀中死气沉沉。
没有心的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是非常新奇的感受,她的鲜血,她的表情,奈落好像隔着一层纱看她。
明明快要死去,她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失望,也没有害怕。
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奈落改变主意了。
“只要你求我,我就让你活下去。”
直至明烛毅然决然的推开他,坠入深渊洞底。
即使是死,也要离开他。
下落是奈落本能的反应,四魂之玉阻止了他。
本应如此。
本应该到此为止。
奈落得到了强大的新身体,摆脱了人类的执念之心,精心策划五十年,他成功了。
他应该高兴才对。
犬夜叉来的太及时,奈落只是重伤了桔梗。
白灵山已经完全坍塌,奈落背对着离开。
明烛,这次是我抛弃的你。
————
人见城,已是深秋。
院中的樱花树下,枯叶落了一地,绪美正在打扫。
一阵风刮过,吹乱堆积的枯叶,刮得秋千晃晃悠悠。
明烛长发披散,光裸的脚来回蹬着地面,荡得越来越高,银铃般的笑声在院落回响。
“城主大人。”绪美瞥见奈落,迅速低头行礼。
奈落看着院落,耳畔还回荡着笑声。
秋千上,根本没有人。
奈落坐在窗前,浓密的长卷发束在脑后,垂落地面,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两条手臂从背后揽上他的脖颈,背上传来压力,明烛呼吸打在侧脸,在耳边撒娇的喊:“夫君。”
或者端着滚烫的药碗,假惺惺地哭,“我要看你喝完才放心。”
有时候是按住他,生气的说:“让你亲个够!”
有时候是戏谑喊:“奈落啊……”
明烛捧着紫色的小花,眼里认真道:“其实你也很好看。”
……
都是幻觉。
为什么?为什么分离了心脏,还是会想起她?
失去心脏的奈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是一个空壳罢了。
奈落招来黑黄相间的毒虫最猛胜,他说:“让神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