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川京子带他来的酒吧很安静，没有发酒疯的醉汉，在场的顾客都安静地品着酒，轻音乐及玻璃杯的碰撞声在店中回响。沢田纲吉要了一杯啤酒，如笹川京子夸赞般的麦香十足。

    笹川京子点了一杯漂亮的鸡尾酒，见她好似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沢田纲吉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京子……这个酒虽然很甜，但是度数很高哦。你的酒量不好，喝太快第二天会宿醉的！”

    “哼哼，小纲之前不是也不擅长喝酒吗？但为什么一下子又变得那么厉害了呢？”

    “啊哈哈……”

    当年高中毕业的时候，沢田纲吉在毕业聚餐中喝了一杯半的啤酒就彻底断片了，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据山本武讲述，他抱着过来接几人的笹川了平的腿嚎了一晚上京子。然后第二天，他感受着强烈的头痛醒来，看到了脸黑如锅底的Reborn。

    “嗯……等成为了彭格列十世，酒桌上的应酬可是少不了的啊，要是Boss只是喝了一杯啤酒就变成那副蠢样子，那彭格列几百年的脸就要被丢光了。”

    与他相处多年的沢田纲吉，非常清楚那是地狱之曲的前奏，他看着Reborn假模假样地摸着下巴，仿佛十分为难似地地说出了那个他早就做好决定的事情：

    “唉，看来还是不得不得展开‘酒精脱敏之地狱训练’了，赌上彭格列上百年的尊严，这个暑假开始，做好觉悟吧，阿纲！”

    死刑审判的槌音落下，头痛欲裂且绝望不堪的沢田纲吉想要开口求饶，结果张了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揪住尾巴的金鱼，怎么扑腾也逃不出恶魔的手掌心。

    Reborn说到做到，让他度过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暑假，再经过这么多年的“巩固”，一般的烈酒也不能奈他何。一想起那段经历，沢田纲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痛苦的笑。这个故事不仅恐怖还非常丢脸，他实在不想告诉笹川京子。

    “这也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但是我现在很能喝酒了哦！”

    “这样啊……小纲真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笹川京子将喝了三分之一的鸡尾酒推到一旁，她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沢田纲吉。感受到她这句话的特指，沢田纲吉变得紧张，他知道了，她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还是必须要趁着酒劲说出来的，非常重要的内容。

    “我最近知道了一件事情，赛琳娜小姐告诉我的。”她用指尖推拉着酒杯，带着微醺的笑容，轻飘飘地说道，“小纲居然是意大利最大黑手党的老大啊！真厉害～！”

    笹川京子用最随意的语调，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沢田纲吉掩饰性地想端起的啤酒杯，但又放了下来。身份被戳破的时候，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说到底，能把这件事瞒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

    他不敢讲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说明，只能等待着笹川京子的下一句“质问”。他目睹了狱寺隼人和三浦春“巴黎之行大战”的全过程，结局是狱寺隼人举旗投降，为了挽回感情，他向三浦春说明了不少近期做的事情……他估计也逃不掉吧……

    “我现在暂时还没有心思问小纲细节。”意料之外的是，笹川京子并没有追问，她又喝了一口酒，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浅笑着向他竖起了三根手指：

    “我只想问小纲三个问题，小纲只要回答我了，我就暂时放下啦。”

    “……”

    “不要对我撒谎哦，我可是会生气的。”

    “是。”

    沢田纲吉以最认真地态度回应道，他正襟危坐，准备回答笹川京子考官的提问。

    “第一个问题是。”她有点醉了，发音变得模糊，“那边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沢田纲吉反射性地想要摇头否认，但想起“不能撒谎”的规则，犹豫了起来。

    “嗯……不是很安全。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危险……但是……”斟酌了一番，他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好的，那么第二个问题！”笹川京子比了个“二”的手势，“小纲可以应付得过来吗？”

    “当……当然可以！我和其他人都是很强的！迄今为止，我们都很顺利地应付了过来哦！”

    “太好了呢，小纲和哥哥果然都很厉害呢！”笹川京子笑眼弯弯地夸赞道，见到她没有生气，沢田纲吉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最后的问题是……我们可以继续走下去吗？”

    “诶？”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含义，沢田纲吉没有听明白，甚至不敢深究里面的意思。笹川京子的醉意越来越明显，但她还努力地对他比划。

    “因为黑手党可是很厉害的诶，要是小纲说什么‘以后要和富家小姐联姻，所以谈恋爱只是玩玩’什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果然还是不能结婚’如果这样的话我可受不了，要好好考虑……”

    “不会的！”沢田纲吉被狠狠刺激了，激动得从吧台边站起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京子！当然也不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和京子结婚……诶？”

    说出了求婚宣言！！

    沢田纲吉虽然不再像少年时期，告个白都害羞得要晕过去似的，但此时也感觉整个脸都发烫起来。幸好说的是日语，不然热情的欧洲人要是鼓起掌来，他会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的。

    “哈哈，这样就太好啦！”笹川京子笑得更开心了。见他坐了下来，她挪了挪，将膝盖搁在了沢田纲吉的座位上，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她揽住了沢田纲吉，两个人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她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在大众场合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那么这么说，我以后就会成为黑老大的妻子咯，哇，觉得像是在小说里一样～！”

    “京子这么说也没有问题……”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动作因为害羞变得僵硬起来。

    “那，我迟早也会知道小纲更多的事情吧。”她将他抱得更紧，“虽然这一次放过你啦，但是我肯定会要知道更多的。”

    沢田纲吉没有说话。

    笹川京子从他的怀里撑起来，二人对视，看着男朋友暖褐色的眼中满是担忧和凝重，她也收起了笑容。

    “小纲，不要小看女人哦。”

    她已经醉了，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沢田纲吉感受到了不容他敷衍的郑重，看着她那双朦胧却认真地眼睛，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用手指合住了嘴唇。

    “我啊，比小纲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这句话没说完，她蹬在椅子上的膝盖一滑，又跌到了沢田纲吉的怀里。

    “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沢田纲吉扶着她站起来，搂着已经站不太稳的她离开了酒吧。

    已经到了深夜，夜风吹在身上有点凉，却让笹川京子的酒醒了几分。远离了酒吧街的喧闹，回住处的这条路，四周的店铺早就歇了业，万籁俱寂，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漫步在碎石小道上，原本走得摇摇晃晃的笹川京子从沢田纲吉的怀里挣脱出，她拉住沢田纲吉的手，迈起了舞步。

    她跳的是什么呢，又像芭蕾，又像交谊舞，沢田纲吉想要配合她的动作，但怎么也跟不上她随性的舞步。笹川京子也不在意，她拉着他，继续自顾自地跳着，自顾自地和舞伴互动。沢田纲吉只随着她的舞蹈时快时慢地走着，保护她不会摔倒。

    然后，她放声唱起了歌，是法语。她唱得非常动听，街旁的法式传统建筑之间回荡那首经典的香颂，笹川京子边唱边笑，她的舞姿越来越熟练、轻盈，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

    路过一处下坡，她跃上一旁盛开着鸢尾的花坛，沢田纲吉连忙护着她。但一直以来练就的平衡力，让笹川京子稳稳地走在边缘上，随着高低差越来越大，在坡下的沢田纲吉需要举起手才能够得到她。她低着头，看着沢田纲吉张开手臂的姿势，笑了起来，沢田纲吉也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笑着将双臂打开了一些。

    下一秒，笹川京子跳入了他的怀里，沢田纲吉稳稳地接住了她。两人像是完成了芭蕾舞剧中的一次托举。芭蕾演员与教父完成了这次伟大的合作，金橙色的长发搭在沢田纲吉的手臂上，笹川京子为这次成功的合作笑得更加明媚，让他感觉自己接住了夜间降落的天使。

    “还有一个月，我的天鹅湖就要上演了。”她说，“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吗？我会给小纲留在特等席的票。”

    “嗯，我也很期待。”

    “从小的梦想终于实现了……真的吗？我现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像一个孩子一般雀跃地问道，“我马上就要以奥吉塔的身份站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了……主演的第一个剧目就是梦寐以求的天鹅湖，怎么想都像是一场梦，我也是，小纲也是……”

    “这当然不是梦。”沢田纲吉的声音温柔，在含着醉意的笹川京子看，此时的他成熟得有些陌生，如真正捧着天鹅的王子，“我一定会守护你的梦想的，我的奥吉塔。”

    第二天，笹川京子被闹钟叫醒，走出房间的时候，阳台外的花朵开得热闹，沢田纲吉已经不在了。

    他在餐桌上留了醒酒的饮料和一张纸条，说遇到了急事现在一定要回意大利，可能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让她不要担心。这一回他们就没有之前的好运，不过笹川京子也习惯这样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沢田纲吉居然会这样错过她的天鹅湖初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