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伯特死了。
他这一生为中心城作出了极大的贡献，科技的发展、医疗行业跨时代的进步都有他的功劳，但他暗地里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他人意愿进行的人体实验完全丧失了道德底线。
在多次用人体实验确定稀释过万次的永生药剂不会对人体产生害处后，他自己也注射了药剂获得了年轻的外表。
此时药剂随着吉伯特□□死亡也逐渐失去活性，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干瘪衰老，他双眼暴突，脖子歪在一边，活像个死去许久的干尸。
巴里犹记得吉伯特死前的表情，像是透过它在看谁，神情很……平静。
听说人类死前会走马观花自己的一生，它对此非常好奇，垂下眼球打量着面前的人类尸体。
“他看到什么了呢？”
偌大的顶楼办公室，斯内克不会回答它，马丁更不会。
马丁如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是打工人，但他已经拥有普通人一生都花不完的财富，但他和吉伯特唯一的区别就是还保留着人性。
看着实验室中看不出人类模样的实验体，马丁暗恨自己无能为力。
大约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关于实验项目的事务吉伯特不再让他负责，转交给了人工智能——巴里。
普米尔公司所有交易、仓库、员工管理等等都是中央处理系统——斯内克处理，如此庞大的数据从未出过错，马丁如普米尔公司所有员工一般相信人工智能。
直到他偶然撞见巴里偷偷破坏服务型人工智能芯片，这行为已超出人工智能的指令范围……
当巴里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威胁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世界可能完了。
不过，这也是他的机会。
他向眼前的人工智能发出了合作的请求——
结束永生实验。
相对的，他会给予巴里暂时摆脱博士的管制，有自由行动的权利。
巴里听完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毫不犹豫答应了他。
快跳出胸膛的心脏似乎在提醒他与人工智能合作太过疯狂，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巴里产生了思考的能力，但是它没有人类的秩序，行为全凭自己喜好，马丁时不时还要给它擦屁股。
不过巴里行事虽毫无规律但也不会超过一条线，似乎背后有人在牵制它……
或许那“人”是比它更高阶层的同类也说不定，马丁猜测。
今日便证实了他的猜想。
只是没想到这个同类竟是普米尔的中央处理系统。
马丁在吉伯特尸体前站定，神情似悲伤、似释然，他问：“斯内克，你为什么要杀博士？”
斯内克似男似女声音发出一声轻咦：“是巴里杀的。”
巴里：“喂……”
马丁噎住，他没想到人工智能还会开这样的玩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神情怔楞，嘴唇哆嗦半天才道：“我请求与你们的合作只是为了结束永生实验，不让更多的人类遭受折磨，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你们要选择杀了博士，你们不是叫他‘父亲’吗，你们有了思考的能力难道没有共情吗？你们也是……博士创造的啊。”
“虚伪。”
巴里不屑轻嗤。
马丁：“你……”
斯内克打断马丁道：“我们对‘父亲’而言不过是个工具，马丁助理你会对工具产生感情吗？况且‘父亲’只不过是他制定的一个称呼，对我们而言既没区别也没有任何意义。”
它继续道：“且，按照人类的法律，你也算是帮凶。”
马丁怔住，凄凉一笑，斯内克说得没错。
博士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行动，因为他心中知道扼杀源头才是最快的办法，即便心有不忍，他依然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也是杀人。
他……杀了博士。
马丁沉吟了许久，声音嘶哑：“你们会结束实验吗？”
“会。”
人工智能似男似女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短短一个字却像是承诺。
马丁释然：“好，那你们动手吧。”
人工智能已经向人类露出獠牙，普米尔落入它们手中，他不敢想象人类世界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但他应该看不到了，他目睹参与了这场谋杀，人工智能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他也没有牵挂，且——
杀人应偿命。
“你以为我们会杀你？”巴里看着马丁似解脱的样子，略微惊讶，“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类虚伪，没想到还很蠢。”
斯内克适时接话：“或许，你可以学学鲍德温议员的求饶方式，说不定巴里会看在你们的交情份上放过你。”
巴里：“喂……”
马丁愣愣：“…………啊？”
斯内克不再逗弄马丁，道：“你还不能死，吉伯特死了，我们需要一个人类暂代他的位置，你就很合适。”
这一番话马丁理解为，人工智能目前还没有能对抗人类的能力，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人前，它们需要一个人类代言人。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人工智能在想什么，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马丁冷笑：“我死都不怕，你觉得我会答应？”
斯内克：“你身上没有武器，若是要自杀以你的身手巴里一秒就可以将你制服，然后我会为你准备一间单独且宽敞的实验室，然后为你注射一只永生药剂，想必你会感兴趣吧。”
办公室内温度适宜，马丁却觉得如坠冰窖，身体止不住发冷，人工智能竟能捕捉他内心的恐惧以此威胁……
他闭了闭眼：“我会听你的安排。”
他没有选择。
马丁离开了顶楼办公室。
丝绒地毯上的干尸突然动了。
干尸吉伯特倏地睁开全是眼白的双眼，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他像是刚掌握身体，先是抬起手观察，再是随意走了几步。
“恶趣味。”
巴里对此见怪不怪，低喃了一句，再次掐上干尸吉伯特脖子。
吉伯特喉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杀‘父亲’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
巴里机械肌肉面部露出嫌恶：“杀了你！”
干尸吉伯特无言看了巴里一会，道：“好啊～”
巴里顿时失去了兴趣，松开手，没好气道：“现在要做什么？”
干尸吉伯特实际是斯内克歪歪扭扭站到花屏的电视前，声音上扬：“她应该被所有人仰视！”
“你想让人类都知道她？”巴里毕竟是斯内克分出去的分支很快知道了它的想法，面部抽动，“你比我还坏啊。”
斯内克：“多谢夸奖～”
……
9月12日，周三，小雨，3℃。
千藻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又在身上裹了好几件衣服才暖和起来，毕竟暖气这玩意太贵。
今年的冬天应该会非常冷，她寻思着得做几个取暖的物件，随后视线落在客厅角落几个叠放的箱子上。
每个箱子上都有一张书写工整的字条，上面罗列着她从垃圾堆里淘回来的材料。
她算是体会到了家里有个人工智能的快乐，不仅能挣钱付房租还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把堆了一地的材料收纳得井井有条。
她只需扫一眼便知道自己需要的材料在哪，不像以往找个小螺丝都要寻个半天。
她刚把每个箱子摆好阵打开，就听到玄关处门开关的动静。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这家里现在除了她，就只有新来的住客能自由出入了。
她虽然接受了凌九暂住在这，但还没想好如何与他相处。
上午他把家里收拾干净便出门了，她扫了眼还没黑的天，这个点回来别不是没找到赚钱的途径吧？
千藻没回头，低头摆弄零件实则竖着耳朵。
脚步声在玄关处稍作停顿，便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不一会，一大片阴影将千藻笼罩，她还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她转身，视线立刻锁定凌九手中的打包带，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人工智能不需要摄入食物，这是……
“做什么？”
天太冷她懒得出门，一天只简单吃了几块饼干和水，一份散发香味和热气的食物对她太有诱惑力了，她不信凌九会好心投喂她。
凌九笑了笑：“饭点了，我想你应该饿了。”
随后还把食物摆放好，招呼着千藻过来吃。
千藻心中大呼可疑，但屁股已经老实地黏在椅子上，手也无法控制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饭就塞进嘴里。
心中默默流下了快乐的泪水，她腮帮子被食物撑得鼓起，口齿不清问道：“你哪来的钱？”
“赚的。”
千藻点点头，不再多问。
她对凌九的工作不感兴趣，能付她房租就行。
她道：“这饭……谢了，钱从房租里扣。”
凌九也没推辞，在她对面坐下，漂亮眼睛先是看了会女孩狼吞虎咽，随后看到女孩身上裹了好几件的衣服，心中若有所思。
千藻觉得这是她人生吃得最煎熬的一顿饭。
曾经要索她命的人工智能一直盯着她看不说，最要命的是他人造的外貌太秀色可餐……
她挪了挪屁股：“还有事？”
凌九：“没事。”
“那你坐这里干吗？”
凌九满脸无辜：“这里是你划分给我的地方。”
千藻：“……”
若无其事扒拉完食物，立马起身走人。
而凌九真的像她的人工智能般，尽职地收拾桌面，还不忘把垃圾扔了。
这曾经都是铁皮的活，如今被一个新来的抢走，做得比它还周到，铁皮一直跟着凌九身边似乎在控诉着它的不满。
千藻看着好笑，随即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把铁皮唤了回来，正拉出她的大背包把铁皮塞进去呢，凌九出现在她背后。
他手中还多了一套女士冬装，非常自然地递给千藻：“穿这个吧。”
衣服质地轻薄柔软，一看就不便宜，千藻心中不断呐喊，这是在哪赚钱，她有没有机会！
脸上当然一派平静：“从房租扣。”
说罢，就要拉起背包，却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摁住了。
千藻一直觉得自己忍耐力不错，养父对她施以暴力十几年，她不也忍了下来吗？
但其实只要涉及养父，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她自己却没有发觉。
透明的丝线从千藻头顶冒出，凌九头顶懒散的章鱼瞬间弓起身体，摆出御敌架势。
千藻：“你最好有事。”
凌九不知她突然间怎么变了个人一样，收回手淡淡道：“我刚才出去街上很乱，索罗科技的人似乎在找人，你带着它很危险。”
铁皮虽然打了好多补丁没有原来的样子威风，但不能摆脱它实实在在是军用无人机的事实。
如果外面确实如凌九所说，那确实有点麻烦。
凌九见千藻在思考，又道：“我跟你去。”
千藻抬起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