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藻没有直接拒绝凌九，而是在思考带他出门的可行性。
她与斯内克虽然暂时维持和平关系，但那家伙一看就很不正常，谁知它哪天会不会突然抽风，搞些事情出来对付自己。
再加上在红河酒吧她被颜姬暗算的那一晚，她脑部受到创伤，心智不全，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大闹了一场，若是有心人估计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可不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中，毫无遮掩地被人观察、拆解。
在遭遇围堵的时候铁皮是个很强的助力，不过以目前的情况带着它着实有点不便。
塞背包里目标太大。
而凌九就不同了。
他是战争机器，虽不知富婆帮他修复了几成武器系统，但他的机械躯体还是很坚硬的做个挡箭牌也不错。
况且他完好无损的时候都无法对她产生威胁，更何况是现在。
这般想着，千藻扫了眼凌九头顶，小章鱼触手全断还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她略一思索，心中已有决断，道：“行，那你跟我去吧。”
说完，也不再搭理凌九，自顾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她疑惑回头，却看到对方身上的装扮拧起了眉头。
大约是为了活动方便，凌九换掉了管家制服，上身一件单薄的紧身黑衣下身一条同色工装裤。
是挺显身材的，就是——
她俩这完全是两个季节的穿搭啊。
千藻：“你就穿这点？”
凌九：“嗯，我不会冷。”
千藻：“……”
她也不再纠结，只是盯着他那张脸看了看，他以往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是全副武装的模样，很少有人见到他头盔下的样貌，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掏了个口罩递给他。
凌九淡淡看了眼，没接，微微附身凑近她。
千藻以为他不知道怎么用，抬手给他套上，心中念叨，她这是养了个电子宠物吗？
收回手时，视线掠过凌九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心想外头染各种颜色头发的都有，凌九这般也不算稀奇，就这样带他出了门。
廉租房内随着住客的离开，灯光自动关闭，玄关处的大背包突然鼓动起来。
片刻后，铁皮终于挣脱背包的束缚，从里面飞了出来。
电子眼无声地看着自动门，一动不动。
……
“我跟你说……”
千藻心想着头一次带凌九这样的人工智能出门，得叮嘱几句，话说到一半，侧面袭来一股劲风。
她敏锐察觉到袭击者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在她后面的凌九。
她转身时，凌九已经接住了袭击者的拳头，后者一击不中扭身飞踢，不稍片刻两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舍。
千藻认出了袭击者，就是她的客户扎诺。
她没想通这一人一人工智能有什么纠纷，没有开口劝阻，而是站在一边观察。
扎诺的身手千藻清楚，他的战斗经验丰富，拳脚功夫更是了得，再加上他高大的体型一般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却不包括凌九。
普米尔公司制造的盔甲能极大增幅凌九的能力，他现在虽没有盔甲的增益全凭一具机械躯体却与扎诺打得不分上下。
千藻看了会大致摸清了凌九目前的实力，开口劝阻：“你们两个别打了。”
凌九听到千藻声音第一时间停手，扎诺没想到对手突然停下，轰鸣的机械手已经挥出，重重砸在凌九面部。
“嘶——”
千藻倒吸口冷气，心在滴血。
她不是心疼凌九本人，而是他身上珍贵的金属。
她跑过去扯下凌九口罩，端起那张脸仔细检查受损程度，好在凌九脸上的人造皮肤也不一般，只是微微有点红，皮下的金属也并未损坏。
千藻松了口气，转身对着扎诺：“扎诺你突然对我的管家做什么？”
她没有忘记自己发癫时发生的事和说的话。
短暂的交手已经让扎诺确定心中的猜想，他眼神如隼锁定着凌九，道：“他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小机械师你把他带在身边很危险，把他交给我。”
说着就要抓凌九，胸口却被一只小手抵住，不能往前分毫。
他视线顺着胸口的手看向小机械师满脸的不赞同，稍做思考道：“我可以付钱。”
千藻一些话瞬间被堵在喉口，她是爱钱，但也不该是这样的。
扎诺几次不计较地救她，她心中早已把他纳为朋友，既然如此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在扎诺的心里是个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人。
她深吸口气道：“我不要你的钱，凌九现在属于我，危不危险我自己清楚，谢谢你昨晚的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你可以走了。”
扎诺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让女孩突然变了脸，只见女孩就要拉着凌九离开，急忙上前再次拦住两人：“他不能走。”
千藻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路再次被挡，无法言喻的怒意一股脑涌了上来，刺激着她的神经。
扎诺看出了女孩不甚开心的情绪，但是他必须这么做，这个人工智能可能就是老北区虐杀自己队友的那个。
他一直看着女孩的眼睛，一抹莹绿色突地在墨绿色瞳孔中闪过，快到他以为自己眼花，下一瞬，他的意识倏地消失。
扎诺高大的身躯嘭地一声砸在地上，千藻一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失控了。
她揉着眉心，努力将无名的怒意压了下去。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再次打开廉租房的房门，她将扎诺拖了进去，对悬在玄关处的铁皮招呼声：“看住他，有事让他等我回来再说。”
……
凌九知道自己给千藻惹事了，乖乖跟在千藻身后，轻声道：“我认识他，那时我还听命于普米尔公司。”
千藻耳朵动了动，没吱声，但她明白了凌九的意思。
凌九与扎诺可能存在一些生死仇怨。
怪不得扎诺那般反应。
千藻：“这事回去你们自己解决。”
凌九淡淡嗯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
廉租房位于中心区边缘，与北区实际就隔了几条马路，步行过去就行。
但没想到在两区交界处竟然看到了警卫盘查。
过路的行人、车辆都必须接受检查，就连携带的额包裹都要接受检查。
北区混乱又穷的，以往哪里会有这些，她与凌九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站住，出示身份信息。”
警卫把千藻两人拦下。
千藻实打实的北区人，身份信息上的居住地点也在北区，警卫让她录了个脸就放行了，凌九却被拦了下来。
警卫：“人工智能不能过去！”
千藻心中冷笑，她还能不知道这些警卫打得什么主意。
就是看她用得起人工智能手上有点闲钱，想从她身上刮下点油水。
她从口袋中摸出金属矿石左右看了看塞进警卫手里，小声道：“警官，他就是用来扫扫地什么的，没有危害的。”
金属矿石是制造人工智能芯片的重要部分，她也就从垃圾场里捡了几块劣质品，不过这一块也值万把块了。
警卫把金属矿石揣进自己口袋，垂下戴着黑色头盔的脑袋，道：“不行！仿生人更要接受检查！”
千藻紧抿唇，从左右口袋中各掏出一块金属矿石认命地塞给警卫：“真没了。”
警卫也有规章制度，不能公然收取贿赂，他们所有的账户都由上面监管，现在虽然不流通钱币了，但还是有些硬通货可以交易的，比如金属矿石。
来往北区的都是穷鬼，好不容易来个冤大头，也就这点收入。
有总比没有好。
警卫颠了颠手中分量轻啧了一声，大声道：“过！”
千藻和凌九顺利进入北区。
远离那帮“匪徒”，千藻才问道：“那些警卫身上的标志不像是政府的，你知道是哪一方吗？”
各个势力、公司都有自己的标志，她最为熟悉的也就中心城政府，最近又多了个普米尔公司。
凌九：“他们是索罗科技的。”
千藻哦了一声，凌九之前确实有说过索罗科技在找人，这阵仗有点大啊，她好奇自言自语道：“在找什么人呢？”
凌九听到了她的嘟囔，回答道：“不久前索罗科技大楼被不明武器打穿了，他们大概是在查这个。”
“啊，会不会是索罗的死对头啊？”千藻完全当成八卦在听，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想，“他们大楼在哪啊？”
“在花海商业街旁边。”
嗯？
六天前她好像在花海商业街是开过一次聚能枪来着……
应该没那么巧吧？
听过就算，千藻没往心中去，顺着熟悉的路深入北区。
在“美梦”中与斯内克的一番交流后，她总觉得遗忘了一些事情，正好得空回去查证。
外国把中心城称为不夜城，越是中心的地方越是亮如白昼，虚拟影像与楼同高，霓虹的光线笼罩整个城市，而北区却是在这片繁华的阴影之下。
一到夜晚，长时间未得到维护的路灯根本照不亮一条完整的街道。
街上零散的店铺、住宅早早锁紧了门，偶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悄悄拉开窗帘，视线与千藻对上又急匆匆拉上。
千藻收回视线，朝着巷子最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家义体工坊。
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外墙上被人喷绘了奇奇怪怪的图案，与周边的房屋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它似乎被人光顾过，大门敞开，门前地上还有玻璃的碎片。
她低下头，脚下这块地，曾躺着一个被她杀死的人。
现在只有一片发黑的土地。